谈京剧流派:敢于向旧的习惯势力作无情冲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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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流派形成后,于艺坛上有了一定影响,其一笑一颦,已给观众留下较深印象,锐志于革新者,稍移其形,就会遭到来自四面八方、内行外行的责难。“人言可畏”,够讨厌的,真不好办!
笔者最近遇到一个难题,童芷苓为参加纪念周信芳九十诞辰的演出大会,她有感于时下绿叶乏人应卯,自动提出演《打渔杀家》的萧桂英,要我把本子动一动,此剧为谭派“经典”作品,又是经过麒派加工的代表作,如何动得,因而踌躇。芷苓说不妨事,青年人改,观众不认,我改,也许能通得。”笔者这才斗胆拔虎牙”了。这也说明旧的习惯势力老是在我们头脑中作祟。
周信芳、童芷苓之《打渔杀家》
今夏宁夏京剧团莅沪,有杨派中年演员贴《文昭关》,某些地方改得尚合理。散戏时,一票友拉住我说:“杨宝森出场,径直至上场口,勒马起唱,是绷着‘撞金钟’家伙点,这个老生切断点子,回头探望,折了一块。”他不知添改这一小动作,恰好描画避难人警惕性高,防视身后有人追踪否?学杨就得一招一式象杨宝森,学梅就得举手投足象梅兰芳,学麒连喉咙也要学得象,否则就不承认你是该派的传人。这种取貌遗神的舆论,在票界游荡已久,颇使人搔头皮的。
票界“人言”压力,往往左右着演员的去从,而内行中某些权威人士口中的藏否,就更“可畏”了。也举《文昭关》为例吧,上海某青年唱至“伍员在头上换儒巾”时,敞开了褶子,犹显出明辅将军的英武气,但招致訾议,讥为“没传授”,却未知李宗义、陈大濩演时也如此,汪桂芬当日又如何,我不敢妄猜,即使汪不敞开,后人只要敞得合情合理,有何不可呢?难道说《文昭关》杨宝森已成样板,只许后人仿效,不许更改吗?戏之有“样板”,还论发展,岂非多余!
杨宝森之《文昭关》
青年们遇到这种保守势力内外夹攻的责难,唯一办法是让他们“姑妄言之”,本人“姑妄听之”,开动独立思考的机器,从人物出发、从规定情景出发、从美的角度出发,调集你尽可能掌握到的四功五法表演手段,吾行吾素,向率由旧章的习惯势力,无情冲刺吧!
还有戏校教学方面,不宜在初学娃娃身上,让某一流派使之先入为主。如某地某校,专设程派教学小组,唱做场面的师资配套,学员也配套,几年之后,果然取得成绩,可是弊病却由此埋下伏线。这些娃娃毕业后,走上舞台,还不是局限于《锁麟囊》《荒山泪》《春闺梦》这类“老三出”吗?
程砚秋、储金鹏之《春闺梦》
专设小组之举,为抢救流派艺术,热情可嘉,也属必要,但有一点,可施之于已有一定基础的中青年,对初入门的青少年是否适宜,请戏曲教育专家们斟酌。
专攻一派,唯本派是尊,而不旁及他派,门户之见遂得滋长,宗派情绪油然而生,取消了取长被短、互相促进,甚至影响了团结。笔者经常遇到“孟子攻杨墨”、“杨朱墨翟门徒攻孟柯弟子”可哂事,骨鲠于喉者有年,此时不得不吐了。
最后顺便提一笔,培育新苗,分工应在戏校,希望老师们突破派别框框,尤其是对某一派有高度修养的老师,也要诱发学生对别的流派,适当釆取“拿来主义”,使下一代能“大江不择细流”,包罗万象,争取成为一个博大精深的社会主义的新型京剧演员。
(《戏剧报》1984年第8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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